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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郑昱昕
学号:202426702038
班级:国际1班
提交日期:2025/12/16

当红海落下之后——《埃及王子》与我们的“出埃及”

2025年冬天,巴以停火协议像一张被雨水泡软的纸,贴在屏幕角落,随时可能脱落。我重新点开《埃及王子》,想从一部旧动画里找一点新鲜的勇气。二十五年前,梦工厂用二维手绘劈开巨浪;二十五年后,我用4K投影把同一道海浪投到客厅白墙,才发现真正被劈开的不是海水,是我——那个早已习惯把不公当作背景噪音的成年人。

影片开场十分钟,埃及宫廷的金色像融化的黄油,从石柱、孔雀石地板、努比亚黑檀长椅一直流到摩西的脚踝。观众先被奢靡收买,再被奢靡背叛:当摩西在奴隶背后看见与自己同款的胎记,黄金瞬间变成烙铁,烫得他手指发抖。那一刻没有台词,只有呼吸声被放大,像有人在你耳后撕开一张牛皮纸——“原来我不是被选中的,是被偷换的。”我第一次意识到,成长不是获得新身份,而是亲手拆掉旧身份,连地基一起拔起,哪怕下面埋着自己的童年。

拉美西斯也不是脸谱化的暴君。他抱着摩西的肩膀说“我要你在我身边”,声音低哑,像深夜加班后丈夫对妻子说的那句“别走”。下一秒,他抱着长子尸体喊“交出他们”,同一双臂膀,从拥抱到扼杀,权力把亲情拧成一股绳,再把它勒进自己脖子。影片让反派也活在悲剧里,于是当摩西在红海对岸回望,眼神里没有胜利,只有失去兄弟的空洞——革命者注定孤独,而孤独不是勋章,是伤口。

红海分开那场戏,镜头大部分时间对准摩西的脸,海水只是背景。CG巨浪高悬,像两堵会随时倒扣的玻璃墙,而真正震撼的是摩西快速眨眼的瞬间——人在极度恐惧时的生理反应。宗教顾问曾要求删掉这个眨眼,斯皮尔伯格坚持留下:“信仰不是知道海水会分开,而是不知道仍往前迈。”我把进度条拉回那三秒,逐帧播放,看见瞳孔里映出上万名奴隶的脚,他们踏起的尘土像一场小型沙尘暴。原来神迹不是海水让路,而是人在让路之前先让出恐惧。

音乐同样先给人绝望,再给人希望。惠特尼·休斯顿和玛丽亚·凯莉的天籁之前,影片先让希伯来奴隶用minor key唱同一段旋律,节拍慢一倍,再录下洛杉矶犹太社区儿童合唱团的走音练习,混音时把两段叠在一起——于是信仰像一条粗糙的麻绳,从走调的喉咙里拧出来。导演在录音棚说:“如果信仰不能容纳走调,它就只是金字塔里的回声。”我把电视音量调到最大,在片尾字幕第3分40秒听见那段被压低的“失败版”,像深夜电梯里突然响起的婴儿啼哭,让人想回头,却空无一人。

影片结束,字幕升起,我关掉投影,却想起北京早高峰的地铁。人群像拉美西斯的长矛方阵,整齐划一地冲向闸机,刷卡声“滴——”像埃及鼓手敲击的兽皮。我们逃离了饥荒、逃离了县城、逃离了“体制内”,却在新城市里成为新的“埃及中产的邻居”:加班到深夜,用外卖软件点一份“金字塔套餐”,在42楼的玻璃幕墙里俯瞰灯火,像拉美西斯俯瞰尼罗河。动画最残忍的不是奴隶被鞭打,而是让奴隶主也看上去像受害者——拉美西斯失去长子、失去兄弟、失去神话般的安全感。它逼问每一个坐在黑暗里的观众:当你终于“上岸”,你是否愿意把岸让给别人?如果不愿意,你不过是在红海这边重建埃及,让海水成为新的护城河。

我把桌面壁纸设成摩西背对观众的剪影:他站在海水中央,杖已放下,浪墙高悬,却迟迟未合。每当我想对一条热搜麻木、想对一次不公沉默,我就看见那道缝隙——它像一句未说完的“Let my people go”,在液晶屏背后轻轻震动。动画可以结束,历史不会;红海可以合拢,记忆不会;埃及可以遥远,埃及化不会。愿我们都能在自己的生活里,保留那三秒的“眨眼”——在不确定海水是否分开的瞬间,仍把脚迈向淤泥深处。因为只有当脚趾触到冰凉海水,神话才开始有了体温,而我们也才真正成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