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刘亦菲
学号:202226403060
班级:国际2班
提交日期:2025/6/4
梦境与神谕:探讨《红辣椒》和《俄狄浦斯王》的关系
梦境与神谕:探讨《红辣椒》和《俄狄浦斯王》的关系
日本动漫导演今敏的《红辣椒》与索福科勒斯的剧本《俄狄浦斯王》时间跨度上已有千年,又为何会将这两部作品放在一起比较呢?那是因为俄狄浦斯的命运在人类社会里始终在重演,他们只是有着不同服道化的“改编戏剧”。
《红辣椒》讲述了因现代科技发明DCmini带来的一系列现实与梦境混乱一潭的灾难,DCmini创造的初衷是用现代科技帮助人类解决精神谜题,但自从DCmini被盗,导致人们产生“过敏性反应”——现实与梦境的免疫失效,现代科技文明与人类个体私密性壁垒的打破导致城市中出现超现实游行的狂欢队伍,造成混乱。电影中的每一个角色都是超我、自我、本我的集合体,在现实和梦境的变换中,展示了科技对人类精神的入侵所带来的危机。《俄狄浦斯王》是一部探讨命运与自由意志的悲剧,讲述了俄狄浦斯这位聪明的谜语破解者,在试图逃脱神谕的同时逐步陷入神谕的故事。由此可见,两部作品的主人公都是在努力追求人生目标的同时,又将一切与命运抗争所做的努力,化作了命运本身。
但他们是相似而又迥异的,《红辣椒》要探讨的是技术社会下的不可抗力,而《俄狄浦斯王》探讨的是神谕时代的宿命主题。在古希腊时代,神谕就好比绝对的权威,他限定了一个人的一生,俄狄浦斯在一步步为了正义寻求真相的最后说到:“神示早就明白的宣布了,要把那杀父的,那不洁的人毁了,我就是那人哩。”他无法抗拒命运,但他曾无比偏执地试图破解命运。在现代技术社会,无数的新兴科技和现代文明充斥着人们生活的每个角落,使人类社会焕然一新,电影的最开始小辣椒介绍DCmini为:打开梦境之门的科技钥匙,把它当作治疗人精神郁结的工具,最后却在“命运框架”下被梦境所反噬。“光明的美梦,将驱走黑暗,烧焦影子,最后焚毁自己。”这一切预示了所有试图用工具性照亮人类精神深渊的尝试,终将导致启蒙辩证法的自我反噬。这一切是古典悲剧与现代悲剧的轮回,最初的人类追求知识,就像俄狄浦斯追求真想,尼采把俄狄浦斯解读为“知识殉道者”,指出了求知所带来的苦难。现代的人类,追求科技的创新,用科学技术解释人类的潜意识精神世界,反而是导致人类精神数据异化的过程,科技发展成了新世纪的苦难。俄狄浦斯作为古希腊王国的统治者,为了消除瘟疫,刺瞎双眼并将自己流放,以此来平息神的惩罚,哪怕“弑父取母”从来都是不是他的本意,却甘愿承认神谕的正确性。现代社会的人们,深陷消费主义和科技泛滥之中,沦为精神寡妇,“寡妇会用瓦的颜色算命,反应很乐观!这是运气好的征兆。”,“电风扇传来讯息,要释放很多修饰词。”瓦代表了家,即人的传统意义,但人们用它来占卜,则预示了传统意义的崩塌,导致人类经验沦为了荒诞的符号,人们不相信自己现下最真实的感受,反而寄托于对积极思想的盲目崇拜与自我催眠,用假象的好运蒙蔽真实的欲求。电风扇象征了陈旧技术,人们用它来传递信息,传递那些经过广告、政治宣传、社会媒体修饰过的信息,技术导致人的语言,成为了被无数讯息包裹的符号,最真实的一面无从翻找。《红辣椒》里的梦境和《俄狄浦斯王》里的神谕一样,都使得人们陷入反抗与屈服的轮回,悲剧的重演,在警醒着人们,防止陷入盲目的陷阱。俄狄浦斯刺瞎双眼是对自己这个聪明伟大的权力者的自身缺陷的否认,他诉说命运的无法逃避,却遗忘导致悲剧发生也有他自身的盲目自大在内。电影中的理事长歌颂“科学算什么?在深奥的梦里只是垃圾。”他厌恶科技,却又盗用科技,他声称是人类精神森林的保护者,却利用科技造成社会的混乱,他只意识到了社会的问题所在,却让自己成为了揭开丑陋遮羞布的高高在上的王,他的救世主情节终将崩溃。
除了时代背景下,在人这个主题本身的视角下两部作品也具有可比较的点。《红辣椒》真正出现与《俄狄浦斯王》的链接是小辣椒与小山内进入俄狄浦斯王画像中这一情节,小辣椒化身为人面狮身兽,而小山内化作俄狄浦斯,电影中小辣椒直接点出了“伊底帕斯的造型最适合”,这说明在今敏的心中,小山内这个角色和俄狄浦斯具有极强的相似性。俄狄浦斯这一形象最突出的标签便是“弑父娶母”,这一点体现在小山内的身上则表现为,他作为助理试图谋杀理事长,企图通过控制DCmini成为梦境主宰。从生物学上的弑父,到现代技术上的弑父,反应了弑父情节的现代转译。弗洛伊德对俄狄浦斯情节的解读将弑父行为解释为人类潜意识的真实投射,即儿童对异性父母的性渴望和对同性父母的敌对感,弗洛伊德认为这一情节在成年后仍以潜意识心理结构的形式存在。潜意识问题在两部作品中也都有体现,主要表现在人格结构的三部分:超我、自我、本我。超我是人格结构中的管制者,由完美原则支配,属于人格中的道德部分。是由社会规范、伦理道德、价值观念内化的产物。超我遵循道德原则,抑制本我的冲动,对自我进行监控,追求完善的境界。在弗洛伊德学说中,超我是父亲形象与文化规范的符号,倾向于站在本我的原始欲望的对立面。超我包含了人类为之努力的那些观念以及违背自我道德准则时所预期的惩罚(罪恶感)。自我是人格结构中的执行者,是受外部世界影响而改变成为的部分的本我,其作用是调节本我与超我之间的矛盾,遵循现实原则,以合理的方式满足本我的要求,现实原则暂时终止了快乐原则,自我在自身思想与环境群体中进行调节。本我是人格结构中的驱动者,是潜意识形态下的思想,代表人最原始的,属于本能冲动的欲望,如食欲,睡眠,性欲等。本我是人格结构的基础,自我、超我都是在本我的基础上形成,可以说是先天的本能与欲望组成的能量系统。本我是无意识、非理性、非社会化和无序的,只遵循享乐原则。俄狄浦斯的超我是聪明伟大的王国领导人,因此在面对瘟疫问题时,他表现出绝对的公正不阿,势必找出罪恶的源头,以保护国民。而他的本我则是一个拥有正常情绪、追求权欲和性欲的普通人,因此在和拉伊俄斯岔路相遇,并发生冲突之时,处于自我防卫也是处于年轻气盛的冲动杀死了对方,弗洛伊德将这解释为潜意识的偶然外化。也是处于一个普通人的性欲,他爱上了美丽的伊俄卡斯忒,也被解释为恋母情节的显现。俄狄浦斯的自我适中在超我的理性和本我的感性中挣扎,他为了规避杀父娶母的神谕,主动离开科林斯,是理性和显现,但他未经验证养父母身份就做出的决定,又显示了他人格盲目的薄弱点。他智慧过人,逻辑严密,追求真想刚正不阿,但面对先知的警告,他盲目自大,最后被自己的最依赖的理性推入深渊,俄狄浦斯的超我最后选择以活着受难的方法来进行终极道德偿还。小山内的超我是文质彬彬、规矩绅士的科研助手,他表面上尽心尽力地为理事长办事,服从于科研伦理和“父权秩序”,但也能准确点出冰释作为时田助理而产生的不平衡心理,可见他的理性对自我感知的压抑和规劝。在梦境世界里小山内化身为花蝴蝶,美丽而多样,体现了小山内人格的多面性,梦境中的他表现出他对小辣椒强烈的占有欲,以及对支配技术的狂热,这一切都来自于他现实社会中未被补偿的性欲和权欲。小山内和俄狄浦斯的超我具有相似点,前者是对科技权威的服从,后者是对理性权威的服从,他们对自己都具有盲目性,如同俄狄浦斯听不见先知的警告一般小山内也不愿意听从小辣椒的警告,不愿意相信技术的反噬,他们都迷行理性的理想,却对人类伦理盲目。小山内和俄狄浦斯的本我也具有相似点,他们都因为欲望的驱动而毁灭,俄狄浦斯追查凶手表面上是为了拯救城邦,实则也是他为了证明自己超越了神谕的欲求。小山内表面是为了科技发展,实则是想利用科技占有小辣椒和掌控人类的潜意识。他们都沉浸于欲望深处的英雄主义,最后却被自己的欲望反噬。小山内从偷窥他人梦境开始就是对科研伦理的越界,他的自我在克制与放纵中挣扎,在现实和潜意识中异化。今敏通过这个角色揭示了现代技术社会下,人类的超我成了算法编码,“我们种摇钱树吧,还是树苗的时候最宝贵你”摇钱树代表了资本逻辑,它异化一切可榨取的事物,包括人的情感,记忆等等,而树苗代表了人的投机心理,和对虚拟价值的迷恋,技术社会下的人们追求消费主义下的虚假幸福,“所以我们要永远留下回忆,没有花就没有果。”当回忆也被量化,真实的体验便消亡,“这个景象的机密,在十年贷款之内”,对于消费主义控制个体的工具,人们选择用自己的未来换取当下的物质满足,误以为自由,实则被永远剥削。“快乐平庸的世界”这是电影对现代社会人们的现状的评价,当神圣也被消费,精神世界将彻底混乱。而自我在集体无意识中,丧失个体意识,沦为集体幻想的奴隶,异化为游行队伍里荒诞的符号,它们代表了社会的缩影。本我在压抑下爆发,以极端的方式摧毁自我,揭示了在技术社会下,当科技成为父权语言,当我们的原始欲望弑父的同时,也沦为了被吞噬的祭品。
《红辣椒》粉川警察的本我对他说:“你没有做错事,你只是把我们的电影当作真实生活,事实来自虚构。”俄狄浦斯在得知真象后说到:“我的命运要到哪里,就让他到哪里。”这两部作品都为我们展示了人类命运的困境,神谕跨越千年以梦境的形式重新控制了人类的命运,宿命论的话题以数字算法的形式重新预示人类的未来。这两部作品都没有告诉我们如何打破这样的宿命,但又都告诉了我们生存的智慧。小辣椒说:“光明与黑暗,梦想与现实,生与死,男人与女人,然后加上欠缺的香料,小辣椒。”越来越接受自己的多面,成为现实和欲望的调和剂,永远保留撕破一切的勇气,也永远给自己接受一切的能力。俄狄浦斯告诉我们,“不要说一个凡人是幸福的,在他还没有跨过生命的界限。”,揭示了人类理性的局限性,同时也告诉了我们,最高的自由和英雄主义,不是战胜命运,而是敢于直面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