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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龙子康
学号:202425707048
班级:国际2班
提交日期:2025/6/15

当诗歌成为枷锁:《长安三万里》的浪漫困境与历史重负

  在电影《长安三万里》的个片段中,年迈的杜甫站在残破的长安城墙上,望着远方升起的烽烟,轻声吟诵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诗句。这一幕几乎浓缩了整部电影的野心与局限——它试图用最华丽的动画技术重现大唐诗歌的辉煌,却在历史的沉重面前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这部耗时数年打造的动画巨制,毫无疑问标志着着中国动画工业达到了新的高度,但当它选择以李白、杜甫等诗坛巨匠为主角,将盛唐转衰的历史作为背景时,就注定要承担起超越娱乐的文化重负。电影在视觉呈现上的成就有目共睹,却在处理历史纵深与人物塑造上暴露了明显的短板,这种矛盾恰恰构成了评价《长安三万里》最有趣的切入点。

  从技术层面看,《长安三万里》无疑树立了中国动画的新标杆。电影中长安城的再现堪称惊艳,从朱雀大街的繁华到曲江池畔的诗会,每一帧画面都流淌着经费燃烧的味道,人物服装的纹饰、建筑上的鸱吻、甚至宴会上的餐具,都显示出制作团队在考据上的用心良苦,特别是将李白《将进酒》的创作过程视觉化那段,天上宫阙与鲸鱼同游的奇幻景象,确实捕捉到了诗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堪称全片最富灵感的段落,动画师们显然深谙如何用现代技术诠释古典美学,那些水墨风格的转场、借鉴传统壁画的人物造型,都在提醒我们这是一部根植于中国文化土壤的作品。技术团队对细节的执着甚至延伸到了配角身上——你可以清晰分辨出西域商人的卷发、日本遣唐使的服饰差异,这种考究在国产动画中实属罕见。

  然而,《长安三万里》的软肋恰恰隐藏在它最耀眼的铠甲之下。电影选择以高适的回忆展开叙事,描写他与李白的交往从而串联起大唐由盛转衰的关键几十年,这个框架本身颇具匠心,但问题在于,当电影试图将李白、杜甫、王维、贺知章等诗坛巨星一网打尽时,叙事不可避免地滑向了名人堂式的走马观花。我们看到了李白在黄鹤楼上与崔颢斗诗,看到了杜甫年轻时会当凌绝顶的豪情,看到了张旭醉后挥毫的狂态,但这些场景更像是对语文课本插图的动态再现,而非有血有肉的人物塑造。李白尤其被简化为一个永远在喝酒、永远在狂笑的符号,他诗歌中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骨气与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深刻,都被淹没在了一场接一场的宴会狂欢中。电影似乎默认观众已经对这些诗人足够熟悉,以至于忘记了向当代年轻人解释为什么这些千年前的文人值得他们花费两小时去关注。

  对于历史背景的处理这个方面同样显现出创作团队的矛盾心态。《长安三万里》选择安史之乱作为故事的高潮,这本该是展现诗人们在历史巨变中命运转折的绝佳机会。但电影对这场导致大唐由盛转衰的关键事件的处理却出奇地潦草,安禄山成了一个面目模糊的胖子,战争场面更像是一场不得不交代的情节过场。更遗憾的是,电影几乎没有探讨诗歌与时代的关系——为什么在唐朝这个特定历史时期会出现诗歌的黄金时代?盛世如何滋养了艺术,而乱世又如何摧残了文化?这些本可以深化主题的问题都被搁置一旁。当杜甫吟诵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时,镜头却匆匆切到了下一个场景,错失了探讨诗人社会责任感的良机。这种对历史深度的回避,使得《长安三万里》在展现盛唐气象时令人叹服,但在剖析盛唐为何衰亡时却显得力不从心。

  电影的结构问题同样不容忽视。近三小时的片长对动画电影而言堪称奢侈,但《长安三万里》却未能有效利用这段时间来构建有说服力的人物弧光。高适作为叙事视角本可以成为观众进入故事的理想向导,但他与李白的友谊缺乏足够细腻的铺垫,导致最后的情感高潮难以引发共鸣。时间线在回忆与现实之间的跳跃非但没有增加叙事的层次感,反而造成了不必要的混乱。更令人费解的是,电影在尾声部分突然转向了一场与吐蕃的战争戏,这场与主线关系不大的动作场面虽然展示了出色的动画技术,却在主题上显得突兀。或许制片方认为观众需要这样的视觉刺激来保持注意力,但这种妥协恰恰暴露了创作团队对自身叙事能力的不自信——他们似乎不相信单凭诗人们的故事就能撑起一部商业大片。

  但是同时这部电影在某些方面也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值得讨论的是,《长安三万里》在文化传播上的潜在价值可能远超其艺术成就。在短视频当道,经典阅读式微的今天,一部让年轻人重新关注李白杜甫的电影本身就值得某种程度的肯定。从这一点看,《长安三万里》的缺憾或许不在于它做得不够好,而在于我们期待它承担得太多——它既要是精良的娱乐产品,又要做忠实的文化使者,还要成为深刻的历史注解。这种多重期待本身就反映了当代社会对文化产品的矛盾心态:我们既渴望轻松的消遣,又盼望严肃的启蒙。

 《长安三万里》最终呈现给我们的,是一幅用最艳丽色彩绘制却略显扁平的大唐画卷。它在视觉上的成就有望影响一代动画人的创作,但在叙事上的教训同样值得后来者记取。这部电影证明了国产动画已经掌握了与世界比肩的技术能力,却也提醒我们:讲好一个中国故事,不仅需要炫目的画面,还需要思想的深度和文化的自信。当片尾李白乘着小舟远去时,我们或许会想,如果电影能多花些笔墨探索他天生我材必有用背后的彷徨,而不仅是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潇洒,这幅盛唐图景可能会更加动人。诗歌之所以能穿越时间打动人心,从来不是因为它的华丽辞藻,而是因为它所承载的生命的体验与人性的光辉,但这一点,或许是电影《长安三万里》在追求三万里的盛世宏大时,未曾注意到的真正的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