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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邱泉宁
学号:202326002096
班级:国际3班
提交日期:2025/6/10

被遗忘的死亡:当现代性消解了墨西哥的"亡灵节" ——《寻梦环游记》影评

在皮克斯动画工作室璀璨的作品序列中,《寻梦环游记》以其独特的墨西哥文化底色和感人至深的家族叙事脱颖而出。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关于音乐梦想与家族记忆的温暖故事,12岁男孩米格尔意外进入亡灵世界,必须得到已故亲人的祝福才能返回人间。但若我们拨开这层糖衣,会发现影片实则呈现了一幅现代性侵蚀传统文化、系统性遗忘如何威胁人类精神家园的深刻图景。

墨西哥传统文化中的"亡灵节"是一个充满哲学意味的仪式。在这个日子里,生者与死者通过万寿菊花瓣铺就的桥梁重逢,记忆成为连接阴阳两界的纽带。影片中亡灵世界的设定严格遵循这一文化逻辑——只有当活人世界还有人记得你时,你才能在亡灵世界"存在";当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逝去或遗忘,你就会经历"终极死亡",灰飞烟灭。这种设定巧妙地将墨西哥文化中对死亡的理解提升到了存在主义高度:人的存在不仅依赖于生物学生命,更依赖于在他人记忆中的位置。

影片中的埃克托角色完美诠释了这种存在焦虑。这位被遗忘的音乐家徘徊在亡灵世界的边缘,因为女儿可可即将离世,而她是世上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埃克托的危机不仅是个人悲剧,更隐喻了现代性对传统文化记忆的系统性抹除。在传统社会中,祖先记忆通过口述历史、家族仪式被精心保存;而在流动的现代社会中,这种记忆链条变得异常脆弱。米格尔的曾曾祖父埃克托被家族除名后,仅靠年迈的可可维持着对他的零星记忆,这种记忆保存机制的脆弱性令人心惊。

影片对墨西哥传统文化的呈现绝非简单的文化猎奇。亡灵世界的视觉奇观——由万寿菊花瓣构成的桥梁、色彩斑斓的灵兽、骷髅形象的亡灵居民——都是对墨西哥死亡美学的精准捕捉。墨西哥文化中的死亡观与西方主流文化截然不同,它不将死亡视为恐怖的终结,而是生命自然的一部分,甚至值得庆祝。这种独特的死亡哲学抵抗着现代性对死亡的医学化、隔离化处理,后者试图将死亡从日常生活中驱逐出去,使其成为医院里被消毒水气味包围的禁忌话题。

米格尔的家族对音乐的禁令构成了影片的核心冲突。这个禁令源于曾曾祖母伊梅尔达对丈夫埃克托"为音乐抛弃家庭"的创伤记忆。这种代际创伤的传递揭示了记忆如何被权力重塑——伊梅尔达通过控制家族叙事,将埃克托从家族记忆中抹去。这种记忆政治学在人类历史中不断重演,胜利者书写历史,失败者被系统性遗忘。米格尔重新发掘被掩埋的家族真相,不仅修复了断裂的记忆链条,更完成了对官方叙事的祛魅。

影片中"终极死亡"的设定提出了一个尖锐问题:在数字时代,我们的记忆方式发生了何种异变?传统社会依赖人际互动和实物(如照片、祭坛)保存记忆;而现代社会将记忆外包给社交媒体和云端存储。当米格尔急于向可可证明埃克托的存在时,他依靠的是一张被撕毁后又重新拼合的实体照片。这个细节暗示了数字记忆的脆弱性——服务器可能崩溃,账号可能被封,格式可能过时。我们正面临一种新型的"终极死亡"风险:不是被遗忘,而是记忆被锁定在无法读取的数字坟墓中。

《寻梦环游记》最终提供了一种抵抗系统性遗忘的路径。米格尔通过音乐重新连接断裂的记忆,暗示艺术在保存集体记忆中的独特作用。当米格尔为可可唱起《Remember Me》,不是作为埃克托的成名曲,而是作为哄女儿入睡的摇篮曲时,音乐完成了从商业化产物到情感载体的转变。这种转变隐喻了传统文化在现代社会存续的可能路径——不是作为博物馆中的标本,而是作为活生生的情感实践。

影片结尾,可可离世后与父母在亡灵世界团聚,而米格尔的新生代开始传承家族故事。这个圆满结局掩盖不了一个残酷事实:在现实中,大多数被遗忘的埃克托们没有这样幸运。他们的歌谣、故事与传统随着最后一个记得他们的人的离去,永远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寻梦环游记》的深刻之处在于,它用动画的甜蜜外衣包裹了一颗苦涩的药丸:如果我们不能在现代社会中找到保存记忆的新方式,我们所有人都将面临某种形式的"终极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