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吴恒
学号:202426203018
班级:国际3班
提交日期:2025/6/9
风中执灯:生存之重与梦想之殇
“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这句在宫崎骏电影《起风了》中反复吟唱的宿命箴言,如一道幽深烙印,刻在观者的心间。它既是微弱烛火般的勉励,更是命运沉重的叹息。当历史的长风骤起,渺小的个体便如飘零的落叶,被卷入宏大时代的汹涌漩涡,于狂流中竭力维持那一点生的尊严与心的微光。
堀越二郎,一个怀揣纯粹梦想的青年,将全部灵魂倾注于“造出美丽飞机”的执念之中。他指尖流淌的线条精准而优雅,每一笔都饱含对翱翔天际的炽热渴望。然而,当梦想的羽翼终于挣脱图纸的束缚,却注定被时代赋予狰狞的面具。风助翼展,亦将机翼引向炮火纷飞、硝烟弥漫之地。在梦想的璀璨光华与战争毁灭的残酷暗影之间,二郎的灵魂承受着无声的撕裂——这本身就是一种深刻的悲剧。他呕心沥血设计的“艺术品”,最终成为国家战争机器上的冰冷部件。当那些承载过他无限憧憬的“美丽飞机”轰鸣着掠过燃烧的天空,它们投下的已非梦想的倩影,而是死亡的阴影。面对此情此景,二郎唯有发出阵阵压抑的咳嗽,这咳声,是灵魂深处无处可诉的控诉与悲鸣,是对理想被无情扭曲、工具化的最沉痛回应。
二郎与菜穗子之间如樱花般短暂而凄美的爱情,是影片中一道清冽而深刻的泪痕。菜穗子,如早春最纯净的那朵樱花,在生命最绚烂的时节却注定凋零。二郎以近乎悲壮的执着守护这风中残烛,试图挽留那注定熄灭的微光。她于疗养院静养时,在风中飘起的白色窗帘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她最终为了不拖累二郎的梦想而选择悄然离去,在薄雾清晨随风而逝的决绝……这一切,何尝不是所有纯粹美好在时代风暴面前脆弱易碎的象征?宫崎骏以最温柔细腻的笔触,描绘出这最彻骨的离别,恰似“风虽无形,却足以卷走世间一切温柔”。菜穗子的消逝,不仅是个体生命的陨落,更象征着那个动荡年代里,所有美好、安宁与纯粹之物的必然命运。她的形象,凝聚了日本传统美学中的“物哀”精魂,她的生命如樱花般绚烂而短暂,她的离去,在二郎心中刻下永恒的寂静与虚空,成为他精神世界无法弥合的裂痕,也是战争阴影下个体命运最温柔的隐喻。
值得注意的是,作为反战者的宫崎骏,其镜头却聚焦于一位为战争机器设计引擎的人。这绝非认同,而是以深邃的笔触,勾勒出人性的复杂图景,映照现实的深渊。二郎对飞机设计本身的热爱与追求,闪耀着人类对技艺与创造最本真的光芒,其梦想本身洁净无瑕。然而,当这纯粹之光被时代的铁幕与国家的意志所裹挟、征用,便无可避免地成了历史祭坛上冰冷的供品。宫崎骏借由二郎撕裂般的挣扎,向每一位观者发出无声却振聋发聩的叩问:当个人引以为傲的理想国,与不可逾越的道德律在时代的狂风中猛烈相撞,渺小的个体该以何种姿态立于这撕裂的风口?是随波逐流,将梦想连同灵魂一同典当给时代的巨轮,还是在逼仄的缝隙中,努力守护内心那一点不灭的星火?
二郎的困境,穿透银幕,成为映照我们当下生存境遇的一面明镜。风起之时,并非所有人都有幸选择风向。当我们沉浸于某种技艺的精进,醉心于某种创造的喜悦时,是否也曾驻足沉思,这“美丽之物”最终将流向何方?其力量将被谁所用,又将引向何种结局?在科技日新月异、创造力空前勃发的今日,我们手中的“创造”是否也可能成为悬于人类头顶的双刃之剑?人工智能的伦理边界、生物科技的潜在风险、信息洪流中的操控与迷失……每一项突破都伴随着对“用途”的严峻拷问。二郎那无法抑制的咳嗽声,穿越时空,成为对现代人灵魂的持续鞭策:当个人的才华与激情被时代的洪流或资本的巨浪所裹挟时,我们如何守护那“美丽”不被玷污?如何为那沉甸甸的“创造”负起应有的责任?如何在追求卓越的同时,时刻警惕其可能带来的“毁灭”阴影?这不仅是工程师的困境,也是每一个手握知识、技术或影响力之人的永恒课题。
风起不息,我们亦如二郎般,注定在风中前行。梦想本身,是那盏执在手中的灯,在命运的狂飙中摇曳却不肯熄灭,照亮前行的方寸之地;但宫崎骏借《起风了》沉重提醒我们:并非所有“飞翔”都通向自由与光明。当风裹挟着时代的铁屑与喧嚣吹过,我们既要拼尽全力守护心中那点不灭的灯火,守护对美好事物的初心与追求;也要有勇气拨开迷雾,看清那灯焰映照下的每一道阴影——技术的双刃性、成果的未知流向、被利用的风险。它们与光明共生,共同构成了生存的全景与创造的全部重量。
在梦想的纯粹召唤与现实责任的巨大引力之间,在个人才华的挥洒与时代洪流的裹挟之下,每一次抉择都刻下了灵魂的深度与重量。二郎的咳嗽,菜穗子的微笑,零式战机的呼啸与坠落……都在风中交织成一首关于生存、创造与毁灭的宏大诗篇。《起风了》最终留给我们的,是风中那盏摇曳却执拗的灯——它提醒我们,真正的飞翔,不仅需要追逐星辰的勇气,更需要看清深渊的清醒,以及背负起创造之物全部重量的觉悟。唯有如此,在时代的大风起时,我们才能于努力生存之中,寻得一份不随波逐流的灵魂锚地,在创造与毁灭的永恒张力间,守护人之为人的尊严与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