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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吴思昱
学号:202325002037
班级:国际4班
提交日期:2025/12/13

风过无痕,立场难明:《起风了》并非反战片的三重审视

  当《起风了》的片尾旋律渐息,宫崎骏用细腻笔触勾勒的航空梦与爱情故事,往往让观众陷入对“反战”主题的惯性联想。但细究影片内核便会发现,它从未以明确姿态站在反战立场上,它对天皇象征的刻意回避、对主角个人主义的纵容,以及对战争本质的模糊处理,共同将其塑造成一部聚焦“个人理想与命运”的传记式作品,而非直面战争罪恶的反战宣言。

一、天皇象征的“缺席”:对军国主义核心的刻意回避

  反战作品的核心,在于敢于直面战争的源头——无论是制度的腐朽、权力的贪婪,还是意识形态的狂热。对于二战时期的日本而言,天皇作为军国主义的精神核心与权力象征,是任何严肃反战叙事都无法绕开的关键。但在《起风了》中,宫崎骏选择了最彻底的“回避”:天皇从未以任何形式出现,甚至连间接的提及与暗示都极为罕见。这种“缺席”并非偶然的叙事选择,而是对战争核心矛盾的主动消解,让影片失去了反战最关键的批判靶心。

  堀越二郎的人生轨迹,本与日本军国主义的扩张紧密绑定。他投身的航空工业,本质上是为天皇主导的战争机器服务——零式战斗机最终成为太平洋战场上的“杀人利器”,背后是天皇政府对军事力量的极致追求。但影片将这层关联完全剥离,只将二郎的选择简化为“对飞行梦想的执着”。当他在德国考察时,面对纳粹军官的傲慢,心中所想的唯有“如何设计出更优秀的飞机”;当日本国内因战争陷入物资匮乏,他的焦虑也仅停留在“研发进度受影响”,而非“战争为何会发生”。影片用大量镜头展现他深夜伏案绘图的专注、看到飞机试飞成功时的热泪,却对“这些飞机将用于何处”避而不谈。

  更值得玩味的是,影片对“国家意志”的呈现始终模糊。二郎获得的研发资金、团队的组建、项目的推进,显然都依赖于日本军方的支持——这背后正是天皇主导的国家机器在运作。但影片将这一切简化为“实现理想的助力”,从未展现军方对研发方向的操控,更未批判天皇制度对个体的裹挟。真正的反战作品,会让主角直面这种“理想与罪恶”的冲突:或许是意识到飞机将成为杀戮工具后的挣扎,或许是对天皇权威的质疑。但《起风了》中的二郎,始终活在“梦想”的真空里,而这种真空的存在,恰恰源于影片对天皇象征的刻意屏蔽。

  对比宫崎骏此前的作品,这种回避更显刻意。《幽灵公主》中,他批判人类对自然的掠夺,直面武士集团的贪婪;《哈尔的移动城堡》里,战争的残酷通过“被炸毁的城市”“逃难的民众”直接呈现,对发动战争的国王也暗含讽刺。但在《起风了》中,最该被批判的天皇与军国主义核心,却成了“看不见的空气”——观众只看到战争对日本民众的影响(如二郎家乡的地震、物资短缺),却看不到这种苦难的源头。这种“只谈自身伤痛,回避自身罪责”的叙事,本质上是对战争因果的扭曲,与反战作品“直面罪恶、反思根源”的核心精神背道而驰。

二、二郎的个人主义:理想光环下的冷漠与自私 

  反战不仅是对“战争行为”的否定,更是对“战争思维”的批判——比如对个人意志凌驾于他人生命之上的警惕,对集体利益被个体野心裹挟的反思。但在《起风了》中,宫崎骏却用大量笔墨美化堀越二郎的“个人主义”,甚至纵容他对他人的冷漠与自私。这种“美化”让主角失去了反战所需的“人性反思”,也让影片的立场进一步偏离反战轨道。

  影片中最具争议的情节,莫过于二郎对妻子菜穗子病情的态度。菜穗子患有严重的肺结核——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这是需要静养、甚至隔离治疗的重病。但二郎的选择,却完全以自己的研发工作为中心:他将菜穗子安置在远离市区的偏房,既没有请专业医生长期照料,也很少抽出时间陪伴;当菜穗子咳嗽加重、身体日渐虚弱时,他的第一反应仍是“不能耽误飞机试飞”;甚至在菜穗子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仍在机场关注试飞情况,直到收到妻子的死讯,才露出短暂的悲痛。

  宫崎骏本可以通过这个情节,展现二郎“理想与亲情”的冲突,进而引发对“个人理想是否该凌驾于生命之上”的反思——这恰恰是反战的重要维度:战争的罪恶,往往源于“集体理想(或个人野心)对个体生命的漠视”。但影片却将这种冷漠包装成“为理想献身的无奈”,用浪漫的镜头语言弱化其自私本质:菜穗子不仅没有抱怨,反而主动支持二郎的工作,甚至在临终前仍为他缝制衣物;两人在夕阳下的牵手、在草地上的依偎,更让“牺牲爱情为理想让路”的叙事显得无比凄美。这种“受害者主动原谅加害者”的设定,本质上是对个人主义的纵容——它暗示“只要理想足够崇高,牺牲他人利益便是合理的”,而这与反战所倡导的“生命至上”理念完全相悖。

  二郎的个人主义,还体现在他对战争影响的“选择性无视”。当他的朋友本庄因战争失去工作、生活困顿,二郎的安慰只是“总会好起来的”;当他看到街头因饥饿乞讨的孩子,也只是短暂驻足,随后便转身投入研发。他的世界里,只有“飞机设计”这一个核心,战争带来的苦难、他人的痛苦,都只是“背景噪音”。反战作品中的主角,往往会因他人的苦难而反思战争——比如《萤火虫之墓》中的清太,在妹妹饿死的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战争的残酷。但二郎从未有过这样的反思,他的理想始终是“纯粹的”,不受任何道德困境的干扰。这种“纯粹”并非理想主义的光辉,而是对现实的逃避——他用理想为自己筑起一道高墙,隔绝了战争的罪恶,也隔绝了作为“人”的基本共情。

  更讽刺的是,影片将二郎的个人主义与“民族荣誉”绑定。当他设计的飞机试飞成功时,周围人欢呼“这是日本的骄傲”,二郎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种“个人理想与民族荣誉”的绑定,恰恰是军国主义最擅长的叙事逻辑——将个体的野心转化为“为国家效力”的正当性。反战作品本应拆解这种逻辑,揭露其背后的谎言,但《起风了》却对此全盘接受,甚至用画面强化这种关联。当飞机在蓝天上翱翔时,影片传递的不是“警惕这种力量被滥用”,而是“为理想实现而欢呼”——这种欢呼,无疑消解了反战所需的批判意识。

三、战争本质的模糊:浪漫化包装下的历史回避

  真正的反战作品,从不回避战争的本质——它是血腥的杀戮、是无辜者的死亡、是文明的毁灭。但在《起风了》中,宫崎骏用“浪漫主义”的滤镜,将战争包装成“个人命运的背景板”,既不展现战争的残酷场面,也不反思日本发动侵略战争的历史事实。这种模糊处理,让影片彻底失去了反战的力量,沦为一部“在战争背景下谈恋爱”的温情故事。

  影片对战争的呈现,始终停留在“间接影响”的层面:比如二郎家乡的地震(暗示战争前夕的社会动荡)、东京街头的物资短缺、菜穗子因战争无法得到更好的医疗。这些情节确实展现了战争对日本民众的伤害,但却刻意回避了“日本是战争发起者”这一核心事实——观众看不到零式战斗机在太平洋战场上击落美军飞机的场景,看不到中国或东南亚民众因日本侵略而家破人亡的画面,甚至看不到日本士兵在战场上的伤亡。这种“只展现自身苦难,回避自身罪责”的叙事,本质上是对历史的扭曲。反战的核心不仅是“反对自己遭受战争”,更是“反对自己发起战争”;不仅是“同情自己的苦难”,更是“同情被自己伤害的人”。但《起风了》显然没有做到这一点——它将日本塑造成“战争的受害者”,而非“战争的加害者”,这种叙事立场,与反战所需的“正视历史、承担罪责”完全相悖。

  影片还通过“梦境与现实”的交织,进一步浪漫化战争背景。二郎多次在梦中与意大利飞机设计师卡普罗尼相遇,两人在蓝天白云下畅谈理想,卡普罗尼那句“起风了,要努力活下去”,成为贯穿影片的核心台词。宫崎骏用这个梦境,将“飞机设计”与“诗意的生存”绑定,完全剥离了飞机的军事属性。当二郎在现实中遭遇挫折时,梦境中的卡普罗尼总会给予他鼓励——这种设定,让“研发战争机器”的行为,变成了“对抗命运、追求诗意”的象征。但这种浪漫化的包装,恰恰是对历史的不尊重:零式战斗机最终导致了无数人的死亡,它的“诗意”背后,是血淋淋的罪恶。影片用“梦境”掩盖这种罪恶,让观众沉浸在“理想与爱情”的温情中,却忘记了战争的本质。

  更值得警惕的是,影片对“零式战斗机”的态度。当二郎设计的飞机最终试飞成功时,影片用慢镜头展现飞机划过天空的优雅,用激昂的音乐烘托氛围,甚至让菜穗子的灵魂(或幻影)在天空中与飞机同行。这种“赞美式”的呈现,完全忽略了零式战斗机在战争中的实际作用。真正的反战作品,会让观众看到“武器的可怕”——比如《萤火虫之墓》中,炸弹落下时房屋倒塌、民众惨叫的场景;《哈尔的移动城堡》中,战争机器摧毁城市的画面。但《起风了》中的“飞机”,始终是“理想的载体”,而非“杀戮的工具”。这种对武器的美化,本质上是对战争的纵容——它暗示“只要出于‘好的初衷’,武器便无罪”,却忘记了武器的最终用途,永远由使用者的立场决定。

结语:风过无痕,立场难明

  当《起风了》的片尾,二郎站在空旷的机场,望着天空中消散的飞机幻影,眼中满是失落与迷茫时,宫崎骏或许想表达的是“理想的脆弱与命运的无常”。这部作品,本质上是宫崎骏晚年对“个人理想与现实”的自我叩问——他看到了理想的光辉,也看到了理想在时代洪流中的无奈。但这份叩问,始终局限在“个人”的维度,从未上升到“对战争的批判”。

  它不是反战片,因为它不敢直面天皇象征的罪恶,不敢批判军国主义的根源;它不是反战片,因为它纵容了主角的个人主义,将“牺牲他人”包装成“理想的代价”;它不是反战片,因为它用浪漫主义的滤镜模糊了战争的本质,回避了日本作为加害者的历史事实。

  或许,我们不必强求宫崎骏的每一部作品都必须是反战经典。《起风了》的价值,在于它展现了“理想与爱情在时代中的挣扎”,在于它用细腻的笔触描绘了人性的复杂。但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将其误读为“反战片”,既是对作品本身的曲解,也是对反战精神的稀释。反战需要的不是温情的回避,而是直面罪恶的勇气;不是个人理想的赞歌,而是对集体命运的反思。

  风会带走一切,但历史的教训不该被带走。《起风了》的风,吹过了二郎的理想与爱情,却没有吹醒对战争的警惕——这或许就是这部作品最遗憾的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