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李嘉怡
学号:202325102006
班级:国际4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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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梦环游记》——记得,所以存在
当米格穿越《寻梦环游记》中那座由万寿菊花瓣铺就的桥梁,踏入那片色彩绚烂的亡灵世界时,他不仅跨越了生死的界限,也触碰到一个人类共通的渴望:逝者并未真正离去,他们活在另一个我们尚可触及的维度。《寻梦环游记》中那片由记忆构筑的亡灵国度,在打动无数观众的同时,也揭示了一个深刻的命题——人类对于死后的想象,从来都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而是现实世界在彼岸的倒影。
在影片的亡灵世界里,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另一种存在形式的起点。这里的亡灵们会举办音乐会、有家族聚会、需要办理出入境手续——死亡被正常化、生活化,甚至带有某种狂欢节式的庆典色彩。这座亡灵之城是墨西哥文化的放大镜,街头巷尾的色彩、音乐、装饰都源自现实。更重要的是,这里的“生存法则”与人间惊人相似:亡灵的存在取决于人间亲人的记忆供奉。被遗忘意味着“终极死亡”——这一设定将记忆提升到了近乎神圣的地位。这不正是人类最深层恐惧的具象化吗?我们害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被遗忘、被抹去存在的痕迹。
这种呈现并非艺术家的凭空想象,而是植根于墨西哥源远流长的死亡文化。在阿兹特克传统中,死亡是生命周期的一部分,亡灵会在特定时日返回人间与亲人团聚。墨西哥诗人奥克塔维奥·帕斯曾写道:“对纽约、巴黎或伦敦人来说,死亡是他们永远不会提起的词,因为它会灼伤嘴唇。而墨西哥人却常把死亡挂在嘴边,嘲笑它,与它共眠,为它庆祝。死亡是墨西哥人最钟爱的玩具之一,是墨西哥人永恒的爱。”
影片中的万寿菊花瓣不仅是视觉奇观,更是一种“记忆的桥梁”。当米格需要祝福才能返回人间时,曾曾祖母伊梅尔达提出了“不许碰音乐”的条件,而埃克托则给予无条件的祝福:“我祝福你,没有任何条件。”这三重祝福的演变,不仅是情节推动的关键,更是记忆传承方式的隐喻——从有条件、有束缚的记忆,到无条件、充满爱的铭记。记忆不是冰冷的记录,而是情感的容器,是连接生死两界的生命线。
德拉库斯的名言“抓紧时机”与埃克托的“家庭最重要”形成了影片的价值张力。这一冲突折射出现代社会中个体实现与家庭责任间的永恒矛盾。在亡灵世界里,成功者(德拉库斯)拥有豪华的纪念碑和无数粉丝的供奉,而普通人(埃克托)却面临被遗忘的风险。这何尝不是现实社会的投影?我们倾向于铭记“成功者”,却常常忽略那些默默付出的普通人。影片通过可可视这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色,温柔地质问了这种价值取向:一个人的价值,难道仅由他的社会成就决定吗?那些没有纪念碑的普通人,就不值得被铭记吗?
音乐在影片中扮演了双重角色:它既是米格的个人梦想,也是唤醒记忆的媒介。当《remember me》在影片中三次响起——作为德拉库斯的表演曲目、作为埃克托写给女儿可可的歌、作为米格唱给太奶奶可可的唤醒之音——同一旋律承载了截然不同的意义。音乐在这里超越了娱乐功能,成为记忆的载体、身份的纽带和治愈的良药。当米格对着即将忘记父亲的太奶奶可可唱起这首歌时,它成为连接过去与现在、死者与生者的记忆桥梁。音乐完成了一次跨越四代的记忆传递,证明了真正的记忆存在于情感共鸣中,而非冰冷的纪念碑上。
《remember me》无论何时被唱起,都能将听众带回那个最初的时刻——父亲即将远行,在女儿床前轻轻弹唱。歌曲成为时间的褶皱,让过去得以在现在中展开。这种音乐折叠时空的功能,在太奶奶可可被唤醒的场景中达到了情感的高峰。当米格弹起吉他,唱起那首几乎被遗忘的歌谣时,我们看到时间在可可脸上倒流:她的眼睛重新聚焦,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最终,她以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唱出了那句“remember me”。这一刻,音乐完成了记忆的终极使命——它让一个即将消逝的灵魂,在歌声中重获新生。
《寻梦环游记》创造的亡灵世界之所以能够引发全球共鸣,是因为它触及了人类共同的渴望:我们不愿相信所爱之人会永远消失,我们需要相信他们去了一个“地方”,那里与我们的世界相似,我们终将重逢。这种渴望超越了文化界限——从中国的清明节扫墓到墨西哥的亡灵节祭奠,从古埃及的木乃伊制作到现代的在线纪念墙,人类用各种方式抵抗遗忘。
观看《寻梦环游记》最动人的时刻,或许不是万寿菊花桥的视觉奇观,而是米格对着太奶奶可可唱起《remember me》的简单场景。那一刻,音乐唤醒了沉睡的记忆,家庭的历史重新连接,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灵魂在生者的记忆中重获新生。这揭示了一个朴素而深刻的真理:死者确实“活”在某个地方——不是在天堂或地狱,而是在我们的记忆、我们的故事、我们的传统中。
最终,皮克斯的亡灵世界提醒我们,构建死后想象从来不是为了描述彼岸,而是为了安顿此岸。当米格说“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时,他不仅道出了电影的核心主题,也道出了人类对抗时间与遗忘的永恒努力。我们创造各种形式的“亡灵世界”,本质上是在为记忆搭建庇护所,为爱寻找延续的方式。
在现实世界中,没有万寿菊铺就的桥梁,也没有每年一次的亡灵团聚。但我们有照片、有故事、有传统、有那些代代相传的歌谣。每当我们在清明节擦拭墓碑,在亡灵节布置祭坛,在逝者忌日点燃蜡烛,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建造一座记忆之桥,让所爱之人继续“活着”——不是在一片遥远的奇幻土地上,而是在我们传承的文化中,在我们讲述的故事里,在我们每一次的铭记时刻。
或许这就是《寻梦环游记》给予我们最珍贵的启示:对抗遗忘不需要魔法,只需要记得。而每一次铭记,都是对生命最温柔的延续,对死亡最深沉的抵抗。在注定被遗忘的宇宙中,我们仍可以建造小小的记忆方舟,载着所爱之人的歌谣,穿过时间的洪流,抵达某个未来的岸边——那里或许没有万寿菊铺就的桥梁,但一定有另一双等待被唤醒的眼睛,在歌声响起时,突然想起一切。
在这个意义上,记忆本身,就是我们为逝者建造的最真实的“亡灵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