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杜雪芹
学号:202326403041
班级:国际5班
提交日期:2025/6/11
《起风了》:在风暴中追寻纸飞机的人
《起风了》:在风暴中追寻纸飞机的人
当宫崎骏的收官之作《起风了》的片名在风中浮现时,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部动画电影,更是一位老人用毕生艺术修为对生命、梦想与战争发出的终极诘问。在堀越二郎追逐飞机梦的轨迹里,在菜穗子随风飘逝的裙角边,在零式战机残骸的冰冷反光中,梦想的纯粹性与历史的残酷性被撕扯成触目惊心的时代寓言。
二郎从小痴迷飞行器的设计,在梦中与意大利飞机设计师卡普罗尼的对话,奠定了他“只为创造美丽飞机”的初心。卡普罗尼告诉他:“飞机不是战争的工具,也不是经商的手段,飞机可是一个美丽的梦想。” 这一宣言宛如童话般的纯净信条。然而当他设计的零式战斗机最终成为军国主义的杀人武器时,宫崎骏以震耳欲聋的沉默完成了最尖锐的控诉——试飞场上欢呼的人群与片尾遍地战机残骸的蒙太奇,让二郎那句“我的飞机是给人,不是给炸弹制造的” 化作一纸苍白的辩词。尤其深刻的是二郎与同事本庄的对话:当路边挨饿的姐弟拒绝他们的食物时,本庄尖锐指出:“制造一架飞机的零件费用足够那家人吃上一个月,而进口德国飞机的钱能让全日本这样的家庭生活一年。” 宫崎骏在此撕开了军国主义“富国强兵”的虚伪面具,将国家机器对民众的剥削血淋淋地展现在观众面前。
二郎与菜穗子的相遇始于一阵风——吹落的帽子让火车上的少年少女指尖相触,一句法语“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成为贯穿他们命运的谶语。当菜穗子肺结核病情恶化,她选择放弃治疗下山陪伴二郎完成飞机设计。在有限的生命里,她以透支光阴的方式换取爱的永恒:“用最后的生命换取一段短暂而幸福的婚姻生活”。最痛彻心扉的一幕,是二郎得知菜穗子咳血后,在狂奔的电车上一边流泪一边计算飞行数据。泪水晕染了图纸上的公式,手中的铅笔却未曾停歇。宫崎骏以诗意的笔触揭开生存的悖论:当个体不得不在挚爱与使命间撕裂,那些被泪水打湿的图纸,何尝不是战争年代普通人献祭给时代的血书?
作为著名的反战主义者,宫崎骏选择零式战机设计师为主角本身就充满戏剧性张力。他在企划书中坦言:“这部电影既非对战争予以控诉,亦非意图通过描写零式战斗机的杰出之处来鼓舞日本年轻人。” 这种暧昧态度恰是影片的思想精髓。当二郎在德国目睹全金属飞机的震撼时,屈辱感催生出“五年赶超德国二十年技术”的誓言——宫崎骏精准捕捉到后发国家技术追赶中的民族主义狂热,这种狂热最终成为战争的助燃剂。 更值得深思的是影片对“魔山”意象的运用。疗养院里意大利人弹奏《Das gibt’s nur einmal》(一生只有一次),三人合唱“每个春天只有一个五月”,将雪山疗养院化作托马斯·曼笔下隔绝现实的《魔山》。在这虚幻的乌托邦里,他们暂忘了“自己设计的飞机即将成为政府投入战争的凶器”。这种刻意营造的遗忘,恰是对战争最悲哀的注脚。“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这句源自法国诗人保罗·瓦勒里的诗句,在电影中升华为存在主义宣言。当英国童谣《谁曾见过风》的旋律响起,我们猛然醒悟:风本就是无常命运的隐喻,它不可见却摧折万物,不可抗又无处不在。
二郎在废墟上的独白“我似乎不比普通人幸福,也并非不幸”,揭示出宫崎骏超越二元对立的生命观。就像菜穗子临终前那句“你要活下去”,在风中飘散的既是爱人最后的嘱托,也是人类面对历史风暴时最卑微又最高贵的抵抗——当个体无法阻止时代狂风时,至少可以选择在瓦砾中挺直脊梁。
当片尾字幕升起,那架承载着纯粹飞行梦想的纸飞机,终究没能飞出战争的硝烟。但当我们凝视二郎站在残骸堆中的背影,凝视菜穗子在绿野中作画时被风扬起的裙角,凝视黑川家庭院里飘落的樱花,宫崎骏留给世界的启示如风过耳:真正的英雄主义,是在认清技术可能沦为杀人武器后仍不放弃对美的追求;是在预知爱人即将逝去时仍愿陪她看一场樱花雨;是在军国主义的狂风中,依然守护着那句“唯有努力生存”的人性微光。
“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这阵从1930年代日本吹来的风,依然在叩击着每个在理想与现实夹缝中生存的现代人的心窗。